先前說過、想把一些自己寫的小段子整理過來,那麼就從黑月開始吧。
恰巧也是在Lofter第五十次的發文。原本想說些感性的東西的,但還是小段子比較適合我(笑)。不論如何,謝謝看見這些文字的每一個人。
說說黑月吧。
黑月一直是個讓我心情複雜的CP。喜歡是當然的,但或許太用力地喜歡了吧,總覺得他們之間始終藏著「什麼」,是我必須去挖掘、去鑽牛角尖出來的。然而鑽得太深的結果,便是自己沒有足夠的能力將洞口填補,而他們在我的筆下,就這麼地缺了一個口。
因此,到頭來,我只會寫小段子了。
下面的這些段子,是從喜歡上這一組以後,和歲月一起書寫而成的。
有些是點文、有些是棄稿、有些只是單純地發瘋(笑)。
可是呀如果,它們能被好好地編織成文的話,也許就是黑月對我來說的那個「什麼」了吧。
(明明不想發感性文的……)
※
01/
鄰近期末的時候月島著了感冒。
下課後他推掉同學的邀約,拎著外帶的粥食匆匆趕到對方的租屋處,才在月島蹙著眉開門的同時湧起了對自己大驚小怪的自嘲。
月島看上去沒什麼不尋常,只像正後悔互通訊息時的失言那般,輕聲嘀咕「還真的來了」,一面不情願地讓開了通道。
沒什麼心力陪你。
嗯,不要緊。
他猜月島是想這麼說的,於是也在心裡悄然答覆。
遞過手中的外帶袋子後才後知後覺地煩惱起自己的晚餐問題,月島見著他的模樣彷彿想笑,低垂著眼睛還回了熱粥,淡淡地說,平分吧。手指與手指不經意碰在了一塊兒,月島的體溫比他的要暖上一些,想再仔細望去時對方已經抽回了手。
隨後背身走遠,爬上了房間底端的床,床鋪上的棉被凹陷出不寬不窄的缺口,一旁散著畫過筆記的紙張,一看就明白對方已經在那兒窩上了好些時間。
忽然有種撞見了對方的隱私的錯覺。
晚餐過後月島依舊窩在床上,屈著膝蓋,將厚重的棉被堆到下巴下方,考試講義則被安放床沿,月島正歪著脖子以彆扭的角度細讀,極少的時候才會從棉被團裡探出手來加註些什麼。
他則借用對方的書桌與檯燈與電腦,一邊敲打鍵盤趕報告,一邊偷偷摸摸地打量。
月島似乎沒有什麼不同,完全沒有病人該有的疲弱,他的記憶裡的少年又好像不是這般模樣。
黑尾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想透不能用看的,要用聽的,或者說感覺。
去讀懂月島。
時不時的吸鼻子的窸窣。
時不時的悶咳與噴嚏。
時不時摘下眼鏡,用手背揩去眼角自行泌出的液體,然後打了個呵欠又徒勞無功。
或者偶爾願意搭話的時候,遮不住的濃重的鼻音。
這個孩子面對他的時候通常都是安靜的,暴露出的永遠是鏡片背後的清冷目光。
感冒中的月島卻不大一樣。
在他的身邊他仍然只甘願輕輕地呼吸,卻因為鼻塞而清晰了聲響;他仍然將自己藏得那麼深那麼好,他卻下意識地明白只要支起身子,或者送上無害的笑臉,就能觸上一個暖呼呼的月島。
就在這裡,這個或許正被病毒肆虐的小房間裡,是月島的存在漲滿了空氣。
是他讓他闖進了這裡。
02/
他已然算不清這一天是相識之後的第幾年了。
月島選了個極其平凡的日子回國,踏上日本的土地的時候他正被工作燒得焦頭爛額。夜深後好不容易偷空,躲進茶水間翻出手機一瞧,月島只留了一通未接來電給他。
他撥回去,對方不緊不慢地接了起來,右耳旋即被紛亂的人聲杯盤聲歌謠聲吞沒。
月島約莫說了些什麼,他聽不明。
然後是電話被切斷的聲響。
黑尾將手機從耳旁拿下,盯著螢幕畫面沉思了半晌,就被同事喚出隔間。手機還握在掌間,在行進途中悄然震動了起,從指尖發麻至胸口,他只能將之扣得更緊。
對頭嘗試一回未果,便不再打來了。
直到夜闌人靜,避開喧鬧的電梯間,拖著步子一階一階地踏下樓梯。黑尾反反覆覆地將手機螢幕戳亮又掐斷,而彷彿算準了時機那般,忽然之間,月島的名跳出了畫面。
「啊。」
還來不及思索,就接起了。
再往下踩了三階,才聽見對方的聲音。
似乎先偷偷笑了一會兒。
「明天,陪我打一場吧。」
月島這麼說,他也沒有回絕的理由。
掛掉電話,閉上眼睛,眼前都還是螢幕的亮度。
腳步不曉得什麼時候停歇了。
彷彿慢慢地想起了一些事情,那些曾經以為被埋葬在斑駁光陰裡頭的。
很久很久以前,他們似乎打過很多場球。
很久很久以前,他似乎經常光顧烏野體育館,背貼門口站著,靜靜地看月島打球。
偶爾,會有那麼一瞬間,月島跳起攔網的時候,修長的指尖會將光線遮擋。
他總是覺得那個剎那的月島特別明亮。
像昏暗的樓梯間裡被霎時搓亮的光。
像現在。
那麼,他想,他總還是想念月島的。
像情人那般,家人那般,或者像想念著過去的自己那般,他總歸會循著月島而去的。
03/
兩人一前一後搭上電扶梯的時候,高一層的黑尾總是會回過頭來看你。
你們正高升,高升,黑尾的眼神很沉,髮梢透進了戶外的氣味。
而你總是想。
假如此刻的你伸手攫住他的衣領,然後吻上的話,你們都將摔得粉身碎骨。
04/
黑尾很強,無庸置疑。
他教他攔網,一蹬便高躍而起,伸出的手臂又直又長,十指都灌滿了力量。
他說他愛他,同樣無庸置疑。
然後黑尾落了地,回過頭時汗水就在陰鬱的日光燈管下灑出碎花。
他朝他笑,無聲地喚了他的名,將微張的左手伸給他。
彷彿想把他納入雙臂之間的圓圈。
月島推了推眼鏡,就著指尖的遮掩闔起雙眼又睜開。
他想自己還是,不會走進那個地方的。
在他變得與黑尾一般強,比黑尾更強之前。
在他學會不嫉妒之前。
在他愛上這個醜陋的自己之前,他是無法愛他的。
05/
黑尾笑了起來,摻了些調侃的味道。
「你真的很麻煩欸。不想打球、不想逛街,也不想吃東西。」他斜瞅著他,依舊是一副游刃有餘的模樣。「你到底想要什麼啊,月?」
是啊,還能有什麼呢。
我想要你。
月島安靜地將耳機戴起。
06/
啊。
如果要舉出他的人生中最不小心的剎那,那麼肯定是月島摘下眼鏡,而他好巧不巧轉過頭的此刻了。
湯麵蒸出的白霧燻烤起面頰,他才驚覺原來自己又倉促掃回了目光。
完了,完了,太大意了。
好燙。
07/點文小活動>火爐
月島連睡著的時候都很安靜。或者說,更安靜了。
並肩躺著時月島會將眼鏡摘下,身高差與距離感都消弭無蹤,於是你總能安穩地瞧月島或睜或閉的雙瞳。
或睜或閉,眼睫就搧過你的上唇。
月島的呼息是無色的沙,從你的皮膚滾落。
可月島那麼溫熱,那麼真實,被你扣著,彷彿扣緊了永恆的美好的夢。
而月島也是喧鬧的。
在你窩藏於深夜的思緒之中。
08/棄稿
東京這座城市,除了悶熱了點、吵雜了點、人多了點,其實也沒什麼不習慣的。
月島對著鏡子繫緊領帶,將襯衫領子翻回原位,拾起一旁的耳機之後,才轉過了身,往玄關那頭走。他還是用著幾年前入手的那副頭罩式耳機,總覺得讓人安心些。山口曾經問過他,這些年來你都聽著什麼呢。
也沒什麼。他不記得自己當時有沒有誠實回答了。無非就是一些和世界格格不入的。
最近總有些念舊。這不太好。儘管忘記得更多。
開鎖的時候忽然想起今天是丟不可燃物的日子,只好原路返回,認命地提了垃圾袋再出門。
天氣陰沉,飽滿的濕氣幾乎要堵塞了呼吸,而厚重的雲層鋪捲而來,像是將要落下秋天的第一場雨。
就在丟完垃圾、習慣性地拍去雙手的灰塵時,月島聽見了那個聲音。
是自行車緊急煞車的聲響,也像輕巧的大貓一個不注意,將細長的尾巴掃過了落葉。風迎面撲來,冰涼的雨水一滴、又一滴地躍上臉龐,他被牽引似地回頭,就瞧見風雨之中站著了一個黑尾。
那個剎那的他什麼都還來不及思考,就先認出了黑尾。黑尾的笑容還是那個樣子,髮型也還是那樣,能說毫無變化、也能說和舊日印象天差地別的黑尾舉起了手,像打算隨興地打招呼似地,咧開了嘴。
「呦。」黑尾短促地出聲,他卻微微蹙起了眉。
他一直不記得黑尾有沒有虎牙,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始終記著這一件不記得的事。
「從你們隊的小不點那裡,準確來說,從研磨那裡,聽說你也在東京。」黑尾垂下手,扶上自行車的手把,而他遠遠地看著他的雙手握緊又鬆開,然後又握緊。手指跟記憶裡的一樣漂亮。「然後我就來了。」
沒有解釋到的地方,會不會太狡猾了。月島想。
彷彿要傾盡一桶子的歲月般地,雨勢滂沱。
搬遷至東京的第二年,毫無預警地、像入秋後的第一場雨,黑尾再次闖進他的生命。
09/棄稿
「哎、月島啊。」
黑尾最近總是這樣喚他。像是想用成串的語助詞,深埋他的名字一樣。為什麼不叫暱稱了呢。月島偶爾也會這麼想著。可能就跟他再也不曾把高中時慣用的傘帶出門,是同樣程度的事。無論如何他將目光移至黑尾的臉上,就撞見對方若有似無的笑容。
「不如我們去游泳吧。」
黑尾說得篤定,好像壓根沒見著窗外公園豎立著的耶誕樹、歡慶節日的五彩燈泡,以及用厚實圍巾和冬衣取暖的群眾。
10/
他輕而易舉地將你接起。
11/
他總是會在奇怪的事情上想起黑尾,很奇怪,他都不曉得為什麼,比如洗杯子的時候。
他把泡過可可的馬克杯放到水槽裡沖。喝完以後放得久了,可可粉在杯底結了塊,像頑固的疤。
他用指甲去磨,就想起了黑尾。
很奇怪,他還是不曉得為什麼。或許黑尾曾經買了一杯熱可可給他,他不記得了。
他喜歡甜食,也喜歡甜的飲料,他不知道黑尾知不知道。
他總會在洗杯子的時候想起他,他也不知道黑尾知不知道。
然後磨著磨著,杯底的傷疤終於掉了。
他也終於掉了黑尾。
12/空氣新刊>培根/晴雪
和月島分手的第一年黑尾早早就訂好了機票,聖誕節當天人已經踏上了撒哈拉沙漠。他像個觀光客一樣地隨著駱駝夫騎駱駝,在上頭暈得感覺世界顛三倒四,一落地就對著沙土乾嘔了起來。但他這些日子吃得很少,什麼都吐不出來,嘔吐的慾望卡死在了食道,就像他和月島前進一步、後退三步的這些年。
這些年他幾乎每年都跑到宮城,找月島一起過節,因此這些年的聖誕節他幾乎都見得到雪。黑尾這才發覺自己也許只是想逃到一個沒有雪的地方,過一個沒有月島的節。
黑尾仰躺上了沙漠,日光很刺眼,他就拿手肘遮在臉上。他差一點就想從隨身包掏出手機,給月島撥一通電話,又及時想起月島早在分別前一晚,在他裝睡之時,自己從他的通訊錄裡把號碼刪除了。這樣也好。他不能再聯繫月島了,要不然他將會對月島說出的第一句話,肯定還是我們復合吧。
13/棄稿
青空下的東京鐵塔和他一起被框入了山口的相機裡頭,身邊是菅原踮著腳尖將手環過他的肩頭,雨裡的東京鐵塔只有他一個人瞻望。
他一手扶著傘,舉起手機試圖用單手拍下,卻怎麼樣都拍不好。遠了難以對焦,近了又抓不準角度,斜雨裡的東京鐵塔閃爍著彩光,印在螢幕上卻糊成了水底的陰影。
行色匆匆的路人,成群結隊的旅客,終於有那麼一個人挨近他替他撐直了傘,讓他將現實收拾進掌心。他沒看清那個人的容貌,只聽見對方低低地說,東京鐵塔過時了,找個晴朗的好日子,去拍晴空塔吧。
他也不記得自己有否回應了,或許只點了點頭,將手機塞入褲兜的同時提起了耳機。
直到放晴的那一天,他左手拎著裝了相片的小紙袋,右手抱著一捲新窗簾,踏入出門前才打理完畢的租屋處。
相片被貼在了玻璃窗上,寥寥一帖東京鐵塔在水裡凝望著他。
簾布一遮,就掩去了半面窗,半面陽光,與一個時代的輝煌。
14/
他每一天都想和月島分手。
不是不合適,而是膽小的人總需要勇敢的人支撐,可他們都太畏葸不前。
他從來不覺得月島哪裡不好,但說到底還是經常對月島生氣;孤爪說他該放棄,但月島已經是他所堅持的最後一件事了。
好像輸了一次比賽,就拚命地想再贏回來,贏回來。
或者好像面對一場戰力懸殊的球賽,還死咬著牙拖延在場上。
膠著在場下。
15/
不,不會了。他將酒杯抵在唇邊地說,赤葦就坐在隔壁,半扶著臉,也不曉得是不是正在聽,或假裝不聽。
哪怕能夠再次和誰交往,他也不會找一個相像於月島的對象了。
太懦弱,太纖細,太試探了。不論他或者月島。在這段關係之中。
……他企圖這麼替自己解釋。
然而刨根問底只不過單純地,沒有辦法,他做不到。
月島一直是那個唯一,此前此後此去經年,此生。
他就是沒有辦法再收納一個和月島相似的人。別說人了,連影子都不要。
16/03後續
搭上電扶梯的話,黑尾總會回過頭來看他。
吻上的話,會摔得粉身碎骨。
可是,可是。
月島輕輕地將額頭抵上黑尾的身體,正巧在上臂的位置。皮製外套很冰冷,敷得久了卻會逐漸透出熱度。
像這樣就好,一下下就好,再一下下就好。
他會記得在抵達終點之前放開他的。
17/
我們都會一點一點地流失掉什麼。
我們都正一天一天地變成平庸的人。
18/關於顯示名稱
黑尾喊月島眼鏡的時候還沒加上好友,一直到習慣喊ツッキー的年代月島才終於答應了他的申請。
交往之後偶爾黑尾會蜻蜓點水地喚月島的名,但顯示名稱一直是ツッキー沒改。他想他們都還需要一點時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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